“小爷,怎么啦?”孩子虽然是一脸疑问,但又觉得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脖子上,便一把扯出脖子上的东西,是块拇指大小的石头。石头上刻有字,他却不认得,低低地骂了一句,这才道:“捡回去,没准儿能换个大价钱。”
半大孩子有点不解,但他的小爷说能换钱,那就一定是能换钱的。所以,他立马收起了短刀,轻轻一拉,便把那人背上身,而且毫不吃力。
北楼关里,军医官老沈头正在替那捡回来的人把脉。他那张风雨不惊的脸上,永远是一副厌世的表情。
“沈医官,这人怎么样,能救吧?”半大孩子靠在门上,嘴里正嚼着什么。
“将军最近是信了菩萨?怎么阿猫阿狗都往回捡。”
“沈医官,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将军说了,要拿他换个大价钱。”
“换大价钱?”老沈头又瞧了一眼床上的人,冷哼了一声,“怕是想钱想疯了。”
“沈医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将军再想钱,那钱也没落在自己口袋里,不都花在了将士们身上。就说去年秋天那一仗,雄鹰部来打秋风,虽说是被咱们给赶了回去,但咱们的士兵也有伤亡。就朝廷给的那点抚恤,如何能养一家老小。那还不是咱们将军平日里有些办法,这才不至于让战死的兄弟家人没活路。将士们跟着将军杀敌,再凶狠的敌人都不怕,拼死往前冲,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觉得即便是自己战死了,将军也会安顿好他们的家人,这才死心踏地跟着将军冲锋陷阵……”
半大孩子巴巴地说着,反正一说起他们将军来,那就全都是好。
不过,很快,他的话就被人打断了。
从门外急急忙忙进来一位书生模样的人,但却穿了一身软甲,半大孩子见着来人,先是闭了嘴,又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而后立上前道:“易风参见桑副将。”
来人是桑吉,也就是他们之前说的那位桑二爷。
“你的帐,我一会儿再跟你算。”
易风不由得抽了口冷气,他们家将军犯错,回回他都跟着倒霉。拿这回来说,将军非要去查看关外的情况,说是燕云人最近太过安静,怕是在憋什么坏屁,知道桑副将不让,所以就带着他偷偷出了关。他就知道,回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就刚才桑副将给他那眼神,冷冷一刀,只是不见血呀。
“沈医官,如何了?”桑吉忙问。
“若能活过今晚,再说吧!”老沈头应了一句,似乎显得很不耐烦。
桑吉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看不清楚容貌,而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那人的脖颈上,那是个石头挂件。桑吉举了油灯凑近看,挂件上刻了几个字,既像汉字又不是汉字,他一下子明白,将军为什么带此人回来。
他们将军可不是什么菩萨心场的人,就算是真的要捡人,那也不会从关外捡,更何况,此人还穿着西陀人的衣服。
这种字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介绍,既像汉字,又像是汉字的一些偏旁部首相加,但合在一起,确实就是不认识的字。据说,这种字曾经是某个游牧民族所建立的王朝所创,但因为太过复杂,学起来不易,所以并未得以全面推行,这种字也就作废了。如今,也极难在史书中寻到关于这些字的介绍。
他下午听说将军带了易风出去,就在军帐里骂了娘。
想他一个读书人,来了这北楼关之后,也就越发粗鲁。这还真就怨不得他,谁让他跟的那位将军是个夜叉。
北楼关,正副将各一人,桑吉为副将,而正将则是那个母夜叉百里子苓。
关于这百里子苓,桑吉在来北楼关任副将之前,曾听过一些传闻。
百里家族在南陈那可是将门。百里子苓前边两个哥哥,大哥与父亲在五年前埋羊谷一战中双双战死,二哥身受重伤,断了一条腿,如今久居京城上都,在兵部行走。
百里子苓,幼时便随了父亲驻守边关,完全是在边塞的刀光剑影里长大的。她虽为女子,但自十三岁披甲上阵,那身甲胄就再没能脱下来。
埋羊谷一战,百里子苓并未与父兄同行,而是被安排在大营留守。也幸得如此,父兄陷入埋羊谷重围的时候,是百里子苓带着留守的几百人连夜奔袭,为南陈的军队杀出了一条血路,这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一战成名,这是十五岁的百里子苓。而这一战,也让百里子苓痛失了两位最亲的人。
京城里曾有传闻,说这位百里家的小姐长得五大三粗,舞枪弄棒虽是行家,可是相貌奇丑,而且凶悍无比。
这样一个既粗野又丑陋的丫头,当然没人愿意娶之为妻。
所以,百里子苓虽年过二十,却还不曾婚配。
桑吉则不同。
桑家书香门第,父兄皆是文官。曾经一度,桑家与百里家倒是谈过结亲一事,但桑吉听闻之后,那是寻死觅活的不同意,这才打消了父亲想与百里家结亲的念头。
但是,桑吉来了北楼关见到百里子苓后,便明白那些传言不可全信。
比如,百里子苓并不丑。当然,脸是黑了些,人也是确实凶悍、粗鄙,心也够狠,嘴更歹毒,下手便是往死里整。
除此之外......
好像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
当然,作为一个带兵的将军,百里子苓绝对是一个好将领。战场上,她作战勇猛,杀伐果决。平日里,体恤将士,能与将士同甘苦,尽忠职守。虽然是有一些毛病,但人无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