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了,乔迪!”妈妈说。
“这个愚蠢的游戏我玩腻了。”她不耐烦地说,仍然盯着那辆豪车。现在它已经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这些人要去哪里?去有游泳池和迪斯科舞厅的特别地方吧?她敢打赌,人家肯定不会和他们一样每晚住寒酸的宾馆。
她也应该坐在一辆漂亮的劳斯莱斯车里横穿法国。她发誓,终有一天,她会的。终有一天,她从快车道上驶过时,人们也会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梦。这是她的天命。
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在意大利的科莫逗留了三个晚上。并不是住在湖畔的埃斯特庄园酒店——那是坐在劳斯莱斯车内的女孩住的地方——而是住在位于尘土飞扬的后街窄巷中的家庭旅馆。她不得不和凯茜挤在一张小床上,外面不断传来摩托车和踏板车的噪声,让她无法入睡。
第一天晚上父母请她们去埃斯特庄园酒店喝了一杯。在湖边,就在他们一侧的桌子旁,坐着劳斯莱斯车上的一家人。脸庞晒得黝黑的父亲穿丝绸白衬衫、粉红色长裤和黑色便鞋。母亲看起来像是女伯爵,也像电影明星。那个女孩比她大几岁,穿一件非常酷的裙子,脚蹬莫罗伯拉尼克鞋,手提包是优雅的香奈儿。乔迪心想他们可能是名人,因为一个身穿时髦红夹克的服务生一再过来巴结他们,拿一瓶香槟斟满他们的酒杯,再把酒瓶放进闪亮的银冰桶里。他们三人在热烈谈论着什么。那位父亲抽一根大雪茄,母亲抽的是一支纤细的过滤嘴香烟。
其他桌旁也坐着达官贵人。戴着丝绸围巾、珠光宝气的优雅女人;穿白衬衫和时髦裤子、相貌英俊、皮肤晒成古铜色的男人。
相比之下,她的父母看上去就太了无生气了。父亲穿印有一条鱼图案的黄色衬衫、乏味的灰色斜纹棉布裤、袜子和凉鞋。母亲看起来稍微时尚些,但整体效果被一件沉闷的白色开衫破坏殆尽。凯茜穿的是绿洲乐队t恤和牛仔裤。父亲花了大半天时间才让服务生注意到他们,但他是如此冷漠,好像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根本不是那里的客人。
上帝呀,乔迪真想溜到桌子底下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们不是我的父母。这不是我的家人。我不认识这些人。真的,我不认识。
至少这儿的天气还好,艳阳高照,温暖宜人。第二天,他们坐船到湖上游览。她、凯茜以及父母一起坐在上层甲板上,听导游滔滔不绝地从科莫市讲到贝拉吉奥小镇。他们会在贝拉吉奥停留一小时吃午饭。
湖水碧绿,湖岸后面是陡峭险峻的青山,长满了橄榄、夹竹桃和柏树。湖边的小镇和村庄里,黄色、粉色和白色的房子、公寓楼、教堂塔楼历历在目。导游说,那里的工厂为丝绸围巾印花。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富人名流的豪华别墅,家家都有私人码头。
导游向他们一一介绍每座壮观的房子。范思哲别墅,海因茨假日别墅,雅芳化妆品家族避暑别墅,俄罗斯一寡头在建的巨大豪宅。还有一幢略显粗俗的大别墅,一个伦敦对冲基金亿万富翁正在对其进行修缮。
父亲在不停地拍照,无聊的凯茜在游戏机上玩俄罗斯方块,而乔迪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脸艳羡。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子。相比之下,他们的家简直是棚屋。她想住在这里。她感觉内心涌起一种深深的渴望,一种强烈的欲望。她应该生在这种地方。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样的场景:她手拿古驰、范思哲、爱马仕或圣罗兰等奢侈品牌的手袋,一踏上车道,私人司机便殷勤地为她打开劳斯莱斯车后门。
经过右边的一座岛时,导游介绍说岛上有一家没有菜单的著名餐厅。
“爸爸,怎样才能有钱?”乔迪把头转向父亲。
“你什么意思?”
“我怎样才能买得起那些湖畔别墅?”
“你怎样才能买得起那些房子?”父亲脸上也满是羡慕之情,“你能做的,乔迪,是嫁给一个亿万富翁。”
“是的,但是,”凯茜抬起头,“只有漂亮女人才能嫁给有钱人。”她转向乔迪,“你可不行。”
乔迪瞪着姐姐。凯茜比她大两岁,快17岁了。总是先给凯茜买新自行车,三年后才轮到她用。新的音响,也是等给凯茜换了更新更先进的才会给她。甚至她的大多数衣服也是捡凯茜的穿。
游船又经过一幢大别墅,别墅前有完美的花园。她看见一把巨大的奶油色太阳伞下面,桌边坐着一群人正在举行午餐派对。一艘漂亮的木质丽娃游艇停在码头石阶底下。
她盯着看。看那一群人,看那艘游艇。她深感嫉妒,更是愤怒。为什么在那里的不是她?
父亲的手指穿过凯茜的金发,“你怎么样,我的小天使?”
凯茜耸耸肩,点了点头。
母亲对凯茜微笑,又朝父亲微笑,接着给他俩拍了张照片,就好像乔迪不存在似的。
“有一天我也要住进那样的房子!”她宣布。
母亲投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只为迁就她。
第22章 2月24日,星期二
“亲爱的,你到底是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格雷厄姆·帕森斯举起优盘。他们坐在海边霍夫深海钓鱼者俱乐部一个角落的桌子旁,透过结满盐霜的窗户,能模糊看见卵石海滩上几艘底朝天的渔船。他面前摆着一品脱啤酒。乔迪面前是半品脱柠檬苏打水。这是个湿冷的星期二,正是午餐时间,布置得犹如酒吧的屋内,只有几张桌前坐了人。人们轻声低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炸食品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