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收了水木盾,温柔看向银索,说道:“放心,有我在,你……”
他话没说完,忽地瞳孔猛缩。
落摇也睁大了眼。
谁都没想到,水木盾撤下的那一刻,安安静静的银索竟抽出腰侧伞剑,冷冽的寒芒闪过,一剑刺进了朱厌的小腹。
此时的朱厌,浑身妖气耗空。
水木盾虽收回来了,“生生不息”却没法立刻发动。
这一剑来得及快,犹如一道虹光。
角度刁钻且暗劲十足。
正中刺进了朱厌的妖丹。
银索面无表情,只眼中漆黑,薄唇轻启,慢慢说道:“朱厌,你让我恶心。”
朱厌怔怔地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我让你……恶心……”
银索手腕用力,抽出伞剑的同时,一把抓住他领口,将人拉到眼前,他盯着他眸子道:“恶心至极,令人作呕。”
说罢,他将朱厌推下了幽荧深渊。
深渊黑雾蒸腾,狂风猎猎。
那一抹红衣如同天边残阳,坠入无妄之渊。
落摇心猛地提起。
朱厌会死。
这家伙,不是最惜命了吗?
怎么会……
这般毫无防备。
落摇捏了个诀,一闪身便到了幽荧深渊之上。
她因用了灵力,万顷琉璃的隐身效果消失。
银索猛一转头,伞剑铮鸣出鞘,在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浑身僵硬,浅色的眸中是波涛暗涌,“殿下”二字到了唇边,他咬破了下唇,才没能唤出声。
落摇看都没看银索一眼,向着坠落的朱厌飞扑而去。
银索面上血色全无,方才还冷冽狠厉的眸中显出些许茫然,而后是通红的眼尾,他呆呆的看着落摇拥住了朱厌,喃喃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去救他。
银索陡然回神,厉声道:“下方是……”声音被暴起的剑气覆盖,那幻境中的幽荧深渊,已然是另一幅景象。
这是仙族上四支的“上仙”,穷尽灵力布下的杀阵。
为诛杀妖族太子朱厌。
银索义无反顾地冲向幽荧深渊,却被那汩汩剑气给反弹出来。
他还欲再冲下去,手臂被一人拉住。
银索转身,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少鬼”。
“少鬼”赫然撑着遮天伞。
“你是谁!”
“让开。”
银索眉峰紧蹙,他向后退了一步,视线凝在了那汹涌磅礴的剑气前,心中一片密密麻麻的刺痛,无数思绪翻滚,最后只剩了一句话。
——如果她要救他,他不会杀他。
铺天盖地的悔恨涌上心口,银索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夜清收起了遮天伞,盯着那翻滚着万剑之气的深渊,问道:“诛魔阵?”
银索:“……是。”
夜清:“几重。”
银索:“九十九。”
夜清:“退后。”
说罢,夜清收起了遮天伞,左臂抬起时,九黎壶自宽袖滑落,缓缓升至半空。
灵笼小巧的壶身陡然放大,金莲灿灿,托起了万丈虚空,只见周遭无尽黑雾聚拢,一条条“孽龙”发出凄厉惨叫,最终化作黑气,融入了那深黑色瓶身。
守照珩认出来了:“九黎壶。”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旁男子:“你是……”
夜清依旧是那副“少鬼”模样,身形单薄瘦削,眉眼精致如画。
若非那滔天“罪业”,任谁也想不到这是那幽荧深渊的主人——魔尊夜清。
轰地一声巨响。
九黎壶破开了诛魔阵。
满溢着杀伐之气的万剑齐断,只余滔天黑气蔓延,幻阵中的幽荧深渊,隐隐像极了真实的深渊。
深不见底的漆黑。
浓郁到遮天蔽日的“罪业”。
这是万恶迸发之始。
是神明摒弃之地。
是连笼罩三界的烈阳,都不愿照耀的罪恶深渊。
夜清垂睫,看着九黎壶中倒影的两个人,淡声道:“她不是去救他。”
守照珩后背挺直,直勾勾看着壶中二人。
夜清望向守照珩:“她是在救你。”
作者有话说:
朱厌:呜,她变了。
落摇:……(后悔救人)
第32章 一人心
九黎壶是“装”下了那诛魔阵。
也只有如此, 才能护住已经入阵的两个人。
这诛魔阵是守照一族的“上仙”提前在妖月峰布下。
潜藏在了春不然的七情幻阵之下。
守照珩将朱厌引到此处,将他推入阵中,才激活了这阵中阵。
诛魔阵满是杀伐之气, 九黎壶能将其缓慢蚕食,等全部吞噬干净, 再将落摇和朱厌放出来即可。
他俩生命无碍,只是要耗些时间。
落摇并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她飞扑跃下时感觉到了万千剑气。
她并不知这是诛魔阵, 只当是七情幻阵的极“恶”之处。
得亏落摇是体修, 要不以她这细瘦的胳膊腿,哪里拥得住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妖族太子。
两人落在了一处山谷中。
周遭尽是残剑, 看着像是一处剑冢。
落摇释放出神识, 将周遭扫视一番, 略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
她赶紧把朱厌放平, 检查他的伤势。
朱厌双目紧闭, 银发铺散开来, 落在沾了血渍的红衣上, 凌乱中透着些许脆弱感。
往日里,没人比朱厌更张扬更肆意, 仿佛天下地下就他最大, 而他也嚣张跋扈到了极致, 谁都不放在眼中,包括他的母亲,那位当世妖皇。
落摇最不喜他浑身的这股劲。
嚣张什么, 恣意什么。
不管旁人死活的坏家伙!
只是今日的朱厌, 让落摇很是困惑。
他这是在做什么?
或者该说, 他这算什么?
做戏的话, 也未免太过了。
“孽龙”袭击银索时,朱厌那小心翼翼护着的模样,哪怕有几分虚假,也少不了有那几分真。
他真的怕银索出事。
可在他眼里,银索是她,是和他打死打活了十三年的东神帝姬。
朱厌想入鸿蒙树。
落摇能理解。
他辛辛苦苦跑来三界山,哄着她玩儿,不就是图一个去鸿蒙树修行的机会。
可闹成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是何必?
他拿命护着的人,捅了他一剑……
依着朱厌的性子,不该舍了这条命,也要拖着他一起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