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却轻松地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笑着说:“可最终你还是找到了解救的方法。”
“是的,可我必须承认,这一大半是靠了运气的成分。”罗飞很坦诚地冲周平摊了摊手,“我还得感谢那些要焚烧尸体和‘无头草’的僧人们,是他们在最后关头提示了我。”
“哦?”周平微微挑起眼睑,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想这肯定和你反复提到的那种奇怪的气味有关。”
“是的。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我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推断过程。当僧人们把‘无头草’投入火中,那熟悉的气味随之散发出来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如同打开了某个阀门,很多相关的视听片断在瞬间纷纷迸了出来,让我找到了那个苦苦追寻的答案。”
“你在那时都想到了什么?”周平饶有兴趣地追问着。
“我想到了二十年前空静在吴健飞休养的小屋中闻到过相同的气味,想到我闻到过的气味其实都是来源与空忘的身体,想到空忘深夜用小屋中的火炉炙烤‘无头草’……其实这些已经能说明问题,反正我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罗飞说的语气很慢,似乎在引导周平的思路,想要提示他一些什么。
周平笑着晃了晃脑袋:“我现在也明白了。”
“明白什么呀?”徐丽婕瞪着大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那气味就是答案!炙烤‘无头草’,吸入此过程中产生的烟雾,这就是克制‘恶魔’的方法!”周平兴奋地说着,显得很有把握。
罗飞看着他,赞许地点着头。
尾 声
一个星期后。
罗飞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对于在枯木寺中发生的那起离奇案件,现在还有一些扫尾工作需要处理。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份对“死亡谷”中的致命病毒及“无头草”的医学分析报告,这份报告从科学的角度验证了他当初的一些猜测。
位于南明山北侧的“死亡谷”地势险恶,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型生态系统。在这样的生态系统中,往往会出现一些外界没有的独特物种,那尚未命名的致命病毒就是其中之一。自然界是奇妙的,“死亡谷”中的动物之所以能不受病毒影响,安然生存,是因为在谷中还生长着一种能克制该病毒的植物--“无头草”,其草叶中的某些化学成分能起到杀灭病毒的作用。人无法像谷中的动物那样食用“无头草”,但通过炙烤的方法,也能够吸收草叶中的有效成分。
不过这种自然的方法无法根除人体内的病毒,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病魔有可能卷土重来。吴健飞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每到这个时刻,他就会从“死亡谷”中采回大量的“无头草”,然后闭门不出,并趁着夜晚每天到小屋中炙烤草叶,直到病症消失。
当年那个从“死亡谷”中逃生的樵夫,肯定也知道了这其中的奥秘,所以才会采集“无头草”带回村落,但他受伤太重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原委便一命归西。村民们虽然知道这些草是救命的东西,但却无人了解该如何使用,以致造成了全村尽亡的惨剧。
现代医学提供的抗生素能够完全根除人体内的病毒,罗飞和空静等人接受了注射之后,都陆续恢复了健康。那些僧人们这几天也都回到了山上的寺庙中,枯木寺在经历了这场劫难之后,想要恢复到以前的正常状况,还需要更长一点的时间。
罗飞正在考虑什么时候上山察看一下情况,派出所的院子里响起一阵喧哗,他心中一动,知道是周平等人回来了。
果然没过片刻,周平便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刚刚完成了搜索陈健尸体的任务,显得有些疲惫。
“怎么样?”罗飞开门见山地询问到。
“找到了。”周平兴奋地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手中攥着的一件东西往桌上一拍,“看,在尸体旁还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幅卷着的画,很多地方都已经陈旧甚至破损了。
“凶画?”罗飞站起身,脱口而出。
周平点点头,然后把那幅画在罗飞面前缓缓展开。他的动作庄重而轻柔,似乎生怕惊动了画里的某种东西。
这充满神秘色彩的画,引发起整个枯木寺案件的导火索,终于一点点地展现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股愤怒的怨气也随之在屋中弥漫开来,罗飞不安地挪了挪身体,想躲避什么。
可他是无法躲开的,那怨气的散发源,画上那双愤怒的眼睛似乎有种神秘的魔力,你越想躲避,它越是死死地盯着你,仿佛要将你吞噬一般!
罗飞有些迫不得已地和它对视着,他仿佛又回到了悬挂空忘尸体的那间小屋,如火焰般燃烧的愤怒包围着他,令其不寒而栗。
画的底页有一行小字:“一九七二年五月二日,吴健飞作自画像。得高僧点拨,封怒火于画中,淡世俗于方外。”
“凶画。”罗飞轻轻地感叹着,“作画者把自己全部的愤怒都浓缩在这张薄薄的画纸上了,看着这幅画,完全能体会到当时吴健飞的那种心境。”
“现在我知道胡俊凯和陈健为什么看到这幅画会那么害怕了,面对这种愤怒,我们尚且怯然,他们俩各自藏着心事,那目光更是能直刺他们的心灵,足以压出他们心中所有的恐惧。”周平已仔细地看过画上的内容,此时也附和着说道。
“把画收起来吧。”罗飞似乎有些承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动手卷起了那幅“凶画”,然后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这画上的内容倒是解释了我心中关于那起案件的最后一个疑惑。”
“哦,是什么?”
“陈健坠崖后,张斌告诉胡俊凯,在现场曾出现一个无头黑影。我一直不确定胡俊凯是怎么想到这个黑影就是吴健飞的。现在可以解释了,因为胡俊凯已经从吴健飞的自画像上知道了对方当时的体态,以他的头脑,应该很容易把‘无头黑影’和吴健飞联系在一起。”
“不错。”周平赞同地点着头,“他也因此向罪恶越滑越深,自己最终也惨死在枯木寺中。”
“把这幅画拍照留底,然后送到吴燕华手中吧。这是她父亲的遗物。”罗飞把画递给周平,“这个案子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回头你写一份结案报告吧,也给相关家属一个交待。”
周平迟疑了一下,说道:“罗所,给家属的报告一定要如实写么?”
罗飞一愣:“你想怎么写?”
周平挠了挠头皮:“吴健飞把陈健推下了悬崖,然后自杀身亡。胡俊凯则是意外感染病毒,因山上医疗条件限制,不幸病故。”
罗飞略一皱眉,随即明白了周平的用意,对于吴燕华来说,这也许是最容易接受的一个解释。
“好吧。”犹豫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吴燕华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不幸,维持住她对胡俊凯的爱,也许这就是让她勇敢活下去的最后的精神支柱。
半个月后,罗飞调离南明山派出所,周平接任了所长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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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望坡》
作者:周浩晖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9年9月)
刑警罗飞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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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罗飞来了,这个传奇警探兴致勃勃,环着破解秘密的热情,与探寻身世之谜的青年蒙少晖,一同踏上共同的目的地——鬼望坡。偏僻的明泽岛,神秘的鬼望坡,一切充满着无可名状的诡谲气息。每到月色明媚的深夜,鬼望坡无人可达的最陡峭处将出现一个神秘黑影,它怀抱婴儿,一动不动地坐着,像在俯望夜幕中的村落,又像在诅咒活着的生灵。最让人惊骇的是,这个黑影只在夜晚能远远望见,白天则消失无踪。
随着罗飞和蒙少晖的明察暗访,鬼望坡与蒙少晖的身世之谜呈现出某种奇妙的关联——婴儿夜啼,鬼影再现人间,明了身世真相的人却三缄其口。
慈悲的和尚、精干的村长、最勇敢的富人、貌不惊人的杂货店老板、以酒度日的无赖……距离真相最接近的人,也是如此接近死亡。
罗飞遇到了生平最大的挑战。
引子
天已入冬,早晨开始的一场冷雨给阴霾霾的天地间更平添了几分寒意。嗖嗖的朔风时不时呼啸而过,枝头那几片仅存的枯叶苦苦挣扎一番后,还是无奈地被卷入风雨中,随之飘零落地,化作来年的春泥。
这是一条乡县间常见的简陋公路,灰黑色的路面坑坑洼洼,积满了雨水。一辆泥泞破旧的长途汽车从公路西头驶来,因为要躲闪频频出现的暗洼浅滩,它一路蹒跚扭曲着,松散的车体哗哗作响,象是随时都有解体的可能。
或许是由于旅途劳累,车厢里的乘客大多没受到阴冷和颠簸的影响,或仰或卧,在各自的铺位上休息打盹。唯有尾部靠窗的一个年轻女子直直地坐着,她一手托腮,忽而看看窗外的飞雨,忽而看看身边熟睡中的同伴,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那女子面容白皙,尖鼻大眼,脑后扎着一条蓬松的马辫,汪汪的水目中闪烁着动人的灵气。她的同伴则是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倒有两三分女人模样,可你如果凑近观察,会发现他的右眉和发际间却隐隐掩着道扭曲的伤疤,透出一丝狰狞的感觉。
在男子枕边有一只旅行背包,包里塞得满满当当,包口处的拉链开着一道小缝,露出一只毛色黝黑的猫咪。包口卡着猫咪的脖子,它只能来回转动着扁圆的脑袋。在阴暗的车厢里,它那双眼睛绿油油的,闪着诡异的亮光。
汽车拐过一个岔口,雨忽然急了起来。雨点打在顶棚和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司机愤愤地埋怨了老天几句,把雨刷开到最大,驾驶得愈发谨慎小心。车上的乘客却并不在意,一个中年男子刚吃完桔子,他把车窗拉开一条缝隙,将桔子皮扔了出去。几丝凉雨立即顺势钻入车内,恰巧落在了后排那年轻男子的脸庞上。
熟睡中的年轻男子立刻惊醒,腾地坐起身,失声叫道:“水!水!”语气中充满了惶恐。一旁的猫咪也随着主人表现紧张起来,瞪大眼睛四下张望。中年人忙不及地关上窗户,回头尴尬地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年轻女子忙冲他摆摆手,示意无事,然后关切地偎向身边的男伴:“你怎么了?”
年轻男子气息急促,惊魂未定,他轻轻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说:“还是那个梦,一大片水中,好冷……”
女子叹了口气,眉头锁成了一个疙瘩:“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两天你的样子,让我实在担心。”
沉默片刻后,男子摇了摇头:“不,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这里正是我应该来的地方……”
女子咬咬嘴唇,欲言又止,然后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那无尽的阴冷雨幕。
第一章 偶遇
黄坪县毗邻渤海,自古就是一个较为穷僻的地方。近几年尝试着开发旅游资源,经济情况才略有好转。但游客的到来多集中在夏季的三四个月,入秋之后,县里便开始变得冷清,直要到春节前后,外出打工的人们回来,才会恢复些人气。现在将到阳历年,正属两头不靠,再加上阴雨绵绵,空落落的县里一片死气沉沉。